2024年10月31日,工藝美術專業21級師生一行十三人攜手同赴山西針對畢業設計進行考察、資料收集,在三晉大地的故土上尋訪前人藝術文化上的輝光留存。
其實這次出行晉南大家向往已久,自從楚地古國的衣帽箱裝飾上看到了朱漆描畫的龍虎列陣鬥轉星移以後,那一抹赤色的神秘圖案就在心中埋下了一顆火種,既是對天穹未知的好奇,也是對祖先如何以藝術探尋人與自然關聯的崇敬。我們帶着這樣的悸動之情在課堂上查過了許多史料與相關的藝術佳作,也帶着這樣一份仰觀宇宙之大的澄澈雙眼,在戈壁的沙丘上觀察明耀夜空的星辰轉動。
我們開始追尋你們在人間的投影,搜尋着為數不多的痕迹,這次更是越過雲夢故地,渡過江水來到大禹治理黃河的末端,看着曾經斧劈三門留下的偉績已然成為博物館的舊照時,面對這片即将踏足的華夏厚土,面對這裡耳熟能詳的曆史傳說,奇幻瑰麗的神話源頭,激動地将這一步邁了過去。
永樂宮
停經風陵渡,顧不上觀賞黃河雄姿就直奔崇甯帝君的河東鄉裡,夤夜兼程疲憊并沒有讓我們的熱切降溫分毫,邁入孚佑帝君的萬壽無極之門,走在一磚一瓦從原址搬遷還原過來的青石道上,蒼蒼柏林夾雜着朱紅深紫的樹冠在停下腳步的瞬間悄悄地立在我們的眼簾中,映着元代的大木構殿宇,時間好像突然停了下來,許久不曾享有的平靜溢滿心間,這古舊的宮牆、牌坊似乎隔絕開的不隻有空間,紅塵萬丈在回首的那一刹那都成了舊事。
相比較忽必烈定大都改國号為元算起,共傳11帝有國祚98年,而永樂宮的陸續修建完成卻長達110年之久,也是當得上大純陽萬壽宮的名号了。無極之殿、純陽之殿、重陽之殿這三間主殿在中軸線依次排開,面對氣勢雄渾的古建築,鬥拱間的斑駁也似在無聲地訴說時光的秘要,與《朝元圖》的主旨不謀而合。
我們駐足最久的地方自然無極殿内的滿牆滿眼的壁畫。廣袖博帶是你,衣袂飄飄是你,法服洋洋是你,無風而動還是你。剛健有力線條在那個衣冠将易的時代裡,把秦漢直至唐宋以來的服裝制式、儀軌隊仗、工藝造物……都畢恭畢敬地保留在了朝谒永恒的空間裡。服章之美謂之華,禮儀之大謂之夏,滿壁風動掀開的不隻有畫工精湛帶來的震撼,滿天星宿與河漢群神大袖輕揚之際更把中華文明的筋骨展示在了大衆的眼前,如何能不心神搖曳,驚敬同生。
小西天、鐵佛寺
且走且行看過堯都平陽、舜與成湯的沁水舊址的深秋蕭瑟,鐘樓鼓樓的倔強身影在殘陽裡兩兩相望,難在發聲報時的它們現在隻能借着霓虹燈的光暈在夜裡堅守最後的崗位。相較江夏的夏冬顯著,頭一次覺得遺失的季節突然回向,整個行程都好像在和時光打交道。成、住、壞、空四種狀态,在這片土地上此起彼伏地出現,上古神話裡的背影也在這裡模模糊糊停留。直到從隰州小西天和高平的鐵佛寺出來,古代藝術帶給我們的震撼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的同時,對于中華文明博大精深的體會也進入到了一個新的階段。
珍樓合寶座,上刹化名方。
谷虛繁地籁,境寂散天香。
猛風吹裂伽藍面,大雨澆殘佛像頭。
金身跌損随淋灑,神王斷腕無人收。
這兩個地方剛好是最大的反差,一面滿堂金碧輝煌,幾乎每個入殿參觀的人在進去的一瞬間都是瞠目結舌,驚呼贊歎之聲不絕于耳,諸天自在無處不在,寶幢璎珞滿目琳琅;一面風雨侵蝕損毀,室内昏暗逼仄,而且任你多遠距離前來都隻能看三兩分鐘,菩薩無首,伽藍斷臂,力士瞋目,神王殘面,搖首歎息也是不絕于耳。但偏偏是前者輝煌處記憶模糊,後者遭難處對神情眉宇反倒是記憶猶新。
異域文化在這裡已經胡漢合流,中華文化的包容性顯露無遺,但是同為文明星空中的星象顯現,它蘊含的則不同于永樂宮的靜水深流、無為常在,而是把不無中無、不空中空的意蘊切實地示現給我們,看到這裡很多同學都陷入沉默境地,不是心無所觸,隻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表達。從文化現象來說,小西天和鐵佛寺的火爆可以說是歸功于傳統文化的魅力與時代發展的融合,深耕本土文化的概念鮮活地印刻此次出行所有師生的心裡。
玉皇廟
終于在見到你們的那一刻,覺得我們這跋山涉水的艱辛都是值得的。
衣帽箱上的赤色神秘圖案、隔壁夜空裡星辰的閃爍運轉以及此刻立在眼前的二十八星宿的塑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天文知識與藝術表達,自然元素與人文解讀,上古先民對自然的崇敬探索與曆代前賢的繼承發展........陽光透過鐵圍欄傾灑進來,斑斑駁駁的光影落在這些星宿的面容上,寶石般的瞳孔在這一瞬間神光瑩瑩,恍惚之間成了他們靜坐在高台上隔着欄杆在望着我們。
我凝視着你凝視着我們的眼睛,這片刻的時空停滞,又似有千言在唇齒邊欲語還休,該問些什麼,還是該聽你想說些什麼。
物我兩忘的這種感覺會不會就是祖先們虔誠地望向天空,一代又一代人在無邊宇宙裡勤勤懇懇尋覓真知、尋覓靈感的感覺。他們想要用從自然當中總結觀察出的規律、道理來引導後人繼續前行的,可能會有片刻的失神、迷茫、氣餒,但也隻是轉瞬即逝。看着他們二十八尊各自迥異的神情,伴着似乎随時都可以升騰而去的态勢,心裡之前種下的火種,這一刹那就燃燒起來,照亮了在這行程裡遇到的每個前賢的名字,時光在流逝,星鬥在轉移,服章也在不斷更易,但是骨子裡的神魂卻與時光并肩同行傳到如今。
衣冠累世雖易,神魂萬載難移。
過去是你,未來是你;
天邊是你,眼前是你;
凝望對視的是你,擦肩而過的還是你;
這一路追尋,來自星星的你。